草长莺飞,春风拂柳。这个春天,古籍修复师李英和边莎没有像其他退休的人那样去赏花踏青,而是安静地坐在国家图书馆古籍馆文献修复组的大办公室里,手底下,上千年的敦煌遗书被徐徐修补复原。
在上月召开的全国两会上,“加强文物古籍保护利用”被首次写进政府工作报告。近两年热播的大型文化节目《典籍里的中国》,让古老的典籍走进电视观众的视野,古老的中国故事从泛黄的旧纸页中走出来,通过荧屏得以广泛讲述。
传承文化薪火,讲好中国故事,古籍保护一直在行动。
1.摸清楚家底:继绝存珍继往开来
五千年中华文明源远流长。记录、承载这千年文明,1920年在河南殷墟出土的片片甲骨,功不可没。东汉元兴元年,蔡伦用树皮、麻头、敝布和渔网制造出的蔡侯纸,更是在这千年文明的传承中唱了主角。
俗话说,纸寿千年。我们循着千年前那一页页纸,便能探寻到过往的繁华。而那一张张、一卷卷,在时隔千年之后的今天已经碎成渣的纸片、成了一坨的纸砖,有些散落在西域、江南或者云贵的深闺,不为人知。为摸清古籍家底,仅在2015—2017年三年间,就有来自全国近70所高校的几百名大学生,作为中华古籍普查文化志愿服务行动的志愿者,利用暑假,克服交通不便、山高路远和收藏单位分散等困难,帮助百余个受援单位整理编目古籍近百万册。
据了解,“十三五”以来,在多方努力之下,全国古籍资源分布和保存状况基本摸清。全国古籍普查完成270余万部另1.8万函,有30个省份基本完成汉文普查工作,占预计汉文总量的90%以上;共2861家单位完成古籍普查登记工作,占预计存藏机构总数的96%以上,其中1160家为藏文古籍收藏单位。
通过普查,新发现一批珍贵文献。孔子博物馆藏《乾隆御定石经》,就是2019年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在举办碑帖普查编目培训班时发现的,确定为清代乾隆初拓本,自嘉庆元年赏赐孔府后,保存至今;重庆图书馆藏明初拓本《汝帖》,也是碑帖普查编目中的重大发现;上海图书馆在古籍普查时发现的宋刻残本《杜工部草堂诗笺》,实现了与国家图书馆、上海博物馆藏本合璧。据统计,“全国古籍普查登记基本数据库”累计发布217家单位古籍普查数据744.7万册(件)。《全国古籍普查登记目录》累计出版509家收藏单位的普查目录共计123种189册,收录127万条款目,天津、重庆、浙江、宁夏、湖南等省(区、市)已完成普查登记目录出版;《中华古籍总目·天津卷》初稿编纂完成,国图卷、湖南卷、浙江卷编撰工作正在进行中。
历史悠久,文明璀璨。面对一页页年代久远的古籍,厚实的家底,就是我们自信的理由。
2.抢救性修复:纸页其萎风范长存
斗转星移,此去经年,那一纸繁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褪去了当初的光鲜。字迹模糊不清、书页边缘破损,甚至在长年累月之后成为连体的一块“方砖”。在古书医生的眼里,片纸只字都是宝。既然是宝,又是带“伤”的宝,就得全力以赴去治。
在古籍修复领域有一条规矩,修旧如旧。“就像《雅典宣言》倡导的那样,修复之后要保持整体的和谐一致。”国家图书馆研究馆员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承人杜伟生说,为了修复特殊的古籍,需要找来颜色、厚度、手感等极其相近的纸张,以尽量复原。所以,现在国家图书馆古籍馆文献修复组有了自己的小型造纸作坊,工作室的年轻人自己造纸,以“贴补家用”。
作为年轻的古籍修复师,崔志宾是幸运的。2013年走出校门进入国家图书馆古籍馆文献修复组工作的她,正好赶上国图启动清宫“天禄琳琅”专项修复项目。苦练两年基本功之后,崔志宾拜古籍修复专家朱振彬为师,开始实兵操练,加入“天禄琳琅”修复项目。2021年,历时8年,“天禄琳琅”修复项目终于大功告成,乾隆当年置于故宫昭仁殿的宋、金、元、明版旧书得以修旧如旧。2007年“中华古籍保护计划”实施以来,这是最大的一次针对国图馆藏珍贵古籍的专项修复行动。
据了解,“十三五”期间古籍修复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。依托12家“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”,以点带面重点推进古籍修复工作,设立清宫“天禄琳琅”、云南迪庆州图书馆馆藏“纳格拉洞藏经”、山西宋辽金元珍贵古籍、山东《文选》等一批国家珍贵古籍重点修复项目,古籍修复总量超过370多万叶。国家图书馆、天津图书馆、宁波天一阁等古籍修复技艺,入选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。开展“古籍修复技艺进校园”“古籍修复技艺竞赛暨古籍修复成果展示”等活动,在全国掀起古籍修复技艺传承热潮。建设古籍保护科技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,推动古籍高清摄影、古籍修复用纸抄造、古籍修复浸染、纸张脱酸保护等领域多项技术攻关取得重大突破,实现一批自主研发专利技术转化利用。此外,全国协同完成古籍修复设备、工具、材料的系统研制和配发工作,从根本上改变了古籍修复的基础环境,为开展古籍修复创造了条件。
3.再生性保护:嘉惠当代泽被千秋
纸虽寿千年,但长期束之高阁也实现不了传承和利用的价值。让古籍“活起来”,更要使之“传下去”。
一直以来,学者们都期待着将古籍善本尽快上网,实现数字化资源共享。盼望着,盼望着,近年来,很多传世稀少的刊本、钞本和孤本通过影印、点校、数字化等形式,得以露出“庐山真面目”,使中华文脉得以传承,实现了嘉惠当代、泽被千秋。
2016年搭建的国家图书馆“中华古籍资源库” 平台,已经累计发布古籍及特藏数字资源10万部(件),实现免登录在线阅览,极大地满足了社会公众对古籍资源的利用需求,改变了古籍整理研究的生态,具有里程碑的意义。“中华古籍资源库”是“中华古籍保护计划”的重要成果,目前在线发布的古籍影像资源包括国家图书馆藏善本古籍、《赵城金藏》、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等资源,总量超过2.5万部1000余万叶。2016年9月28日,“中华古籍资源库”正式开通运行,在线发布国家图书馆藏善本古籍影像10975部;2017年2月28日,在线发布国家图书馆藏善本古籍影像6284部;2017年12月28日,在线发布国家图书馆藏《赵城金藏》1281部、善本古籍影像1928部;2018年3月5日,在线发布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5300余号。
此外,中华书局的“中华经典古籍库”发布点校本古籍。上海图书馆、云南省图书馆以及镇江市图书馆,都积极将本馆的古籍实现数字化。云南大理国写本《护国司南抄》、元官刻大藏经《大宝积经》等特色古籍文献,也都实现了数字化。全国39家古籍收藏单位在线开放共享古籍数字资源超过两万部,受到业界广泛关注和好评。
1982年,任继愈先生曾写信给中央领导,提出采用微缩技术抢救珍贵历史文献。“时至今日,微缩技术安全性强、稳定性好,仍然是保存文献的重要手段。”杜伟生介绍,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基本上实现了微缩技术的再生性保护。
2016—2020年,一批古籍影印出版成果也影响重大。完成《中华再造善本》(续编)出版工作,明代编、清代编、少数民族古籍编共计收录583种珍贵典籍。《国学基本典籍丛刊》累计出版91种619册;国家传统典籍整理工程推进长江、黄河、长城、大运河、“一带一路”古籍文献,历代海洋文献,石刻文献,徽州文书等古籍整理与研究,累积出版近200册;《中国古籍珍本丛刊》《中国古籍书志书目丛刊》《书目题跋丛书》《中华医藏》《中华续道藏》、“国家珍贵古籍题跋整理”项目有序开展,《孔子博物馆藏孔府档案汇编·明代卷》《广州大典》正式出版。
在时间的长河里,华夏文明传之无穷。古籍保护,任重而道远。(本报记者 刘彬)
(刘彬)